我看向颜垂,见他须发皆白,目光炯炯,性情似有些乖张,点头时嘴角略撇,似不屑于礼节。
“右首为刑部侍郎洛聿颖洛大人。”
洛聿颖面貌略显老态,却仍可见昔日丰神俊朗,点头时目光温和,带着几分审视。
洛姓?我眉头微微一扬,冒起一个猜想,却未敢断定。
“末位为大理寺少卿王嘉元王大人。”
王嘉元笑眯眯的,眼神温和,仿佛对一切都不甚在意,点头时嘴角笑意更深,似在掩藏什么心机。
刘望希最后自报家门:“在下刘望希,兵部郎中,今日忝为主持。”
他话音方落,堂上诸人皆点头示意,未发一言,气氛却隐隐透着威压。
仙子先行起身,清冷的声音响彻堂中,不卑不亢:“在下谢冰魄,一介江湖无名人士,此乃吾子柳穹,见过诸位大人。”
我随之拱手:“柳穹,见过诸位大人。”
诸人再度点头,玺王太宁澂屏风后又传来一声低“嗯”,似在应答。
刘望希请我们重新落座,笑道:“谢仙子与柳少侠乃此案举告人,又代表擒风卫,今日议事特邀二位前来,共商楚阳大案。”
我心下暗动,娘亲先前所料果然不差,此番议事既是朝廷授意,又有杨玄感托付之意。
堂中陈设奢靡,官员气度各异,隐隐透着朝堂与江湖交汇的微妙。
我偷瞥娘亲,见她神色淡然,纱幕后美目平静如水,却似洞悉一切。
刘望希续道:“今日议事,关乎赵钧恩、吕莫槐杀良冒功之罪,诸位大人各司其职,欲将此案速断,以平民愤。请谢仙子与柳少侠先述案情始末。”
娘亲清冷点头,旋即朝我看来,美目中一丝鼓励与心疼,我心中明白,自是我来陈述,于是轻咳一声,一边整理,一边思绪娓娓道来:“此案始于水天教……”
随着我将案件始末一一陈述,堂中诸人凝神倾听,不时颔首对视。
我口中案情不断,却暗自思量,这议事堂的奢华、诸官的气度、玺王的深藏不露,皆透着不凡。
吕莫槐与赵钧恩的下场,怕是要在今日揭晓,而我与娘亲置身其中,又将如何应对这朝堂与江湖的风波?
议事堂内,金碧辉煌,鎏金宫灯流光溢彩,碧玉屏风后玺王太宁澂的身影若隐若现,两名宫女轻摇仪仗扇,扇面绣金凤腾云,华贵中透着威严。
堂中诸人听完我娓娓道来的案件始末,堂上一时静寂无声,唯有娘亲螓首轻颔,玉手将我带着落入座中,推来一盏清茶。
青玉石板地面似乎映着众人身影,蜀锦帷幕垂落,香炉中檀香袅袅,氤氲如雾,却掩不住暗流涌动。
诸位官员低眉垂目,目光不交,似各怀心事,堂中气氛凝重如冰,唯有珠玉流苏轻晃,发出细微叮咚,似在诉说无人敢言的隐秘。
兵部郎中刘望希率先打破沉默,起身向屏风后恭敬一揖,声音清朗:“玺王殿下,谢仙子与柳少侠已将案情陈述详尽,罪证确凿,请殿下示下,如何处置?”
屏风后传来玺王太宁澂一声轻笑,清朗中带着几分随和:“本王奉父皇之命,持帝器督办此案,勾决人犯而已,断案之权,非本王所能。刘郎中,还是请霍道巡主持大局。”
霍再刍闻言,缓缓起身,向屏风后深深一鞠,声音沉稳如山:“蒙皇上厚信,钦办此案,下官自当尽心竭力,绝不负圣恩。”他转身面向堂中诸人,目光如炬,扫过每一位官员,最后落在我与娘亲身上,沉声道:“孝始,谢仙子与柳少侠所言,与案卷可有出入?”
兵部侍郎颜垂须发皆白,目光乖张,闻言微微点头,声音略带沙哑:“并无出入,擒风卫遣送至天牢的黑云寨二当家所供,也与二位侠士所述严丝合缝,证据足可相互印证。”他顿了顿,目光扫向我,似有深意,“擒风卫杨使办事果真面面俱到,倒省了我们不少麻烦。”
我早知杨玄感有此行动,却也不免心下暗叹,不愧是承天御祸使,行事雷厉风行,点滴不漏,令人折服。
娘亲纱幕后美目微动,似对颜垂之言早有预料,端坐如玉,仙姿清冷,未发一语。
霍再刍颔首,目光转向刑部侍郎洛聿颖,沉声道:“墨练,罪证既明,供述吻合,依我朝例律,当如何判决?”
洛聿颖面貌微显老态,却仍存丰神,闻言起身,拱手道:“回霍大人,案卷已清,依律,吕莫槐罪大恶极,当判斩刑;赵钧恩欺君罔上,知法犯法,当凌迟处死;嘉首营中其余相助之人,按参与程度,判流放八百至二千里不等。”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堂中,语气略缓,“至于二位侠士所举告的虞龙野,虽与吕莫槐交好,然并无实据证明其与此案有涉,依律当免罪。”
此言一出,堂中再度陷入死寂,诸人目光低垂,似在掩饰心中默契。
我心头却如烈焰燃起,怒火中烧。
娘亲早曾言及,赵钧恩不过一县之官,若无虞氏、仇氏这等庞然大物暗中撑腰,焉能如此肆无忌惮,欺君犯法?
如今洛聿颖此言,分明是朝堂诸公官官相护,欲将虞龙野摘得一干二净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