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雪欲来,他用被子把她裹得严严实实,她呼吸渐渐平稳。
清晨,苏赫推开房门的声响吵醒了他们
,雪粒从房顶簌簌落下。
都兰披了件羊皮袄坐起来,揉了揉眼睛,看见牧仁和图雅正坐在火塘边添干牛粪。
“醒了?”苏赫头也没抬。
都兰有些感到尴尬,但目光扫过一家人,全都面无异色,好似什么也没听见。
昨晚她是有些冲动了,早上想起来,有些害臊。
都兰“嗯”了一声,起身走到灶房门口。
她看见陈锦时正弯腰钉栅栏,身上还穿着昨天那件深色大衣。他手里的锤子一下下敲在木钉上,动作稳而有力。
“怎么不多穿点?”都兰走过去,把手里的厚围巾递给他。
陈锦时回头笑了笑,接过围巾随意往脖子上一绕,继续手里的活:“不冷,”他指了指羊圈里,“我给它们找了块旧毡布盖上。”
都兰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,果然见羊圈上多了块灰褐色的毡布,被绳子勒得紧紧的,挡住了寒风。
这时,毡房里忽然传来其其格的哭闹声,夹杂着图雅的哄劝。
其其格许久没有哭闹过了,都兰一愣,不知又是什么把她惹恼了。
都兰连忙往毡房走,刚掀开门帘就听见其其格带着哭腔喊:“小姑父真的永远也不会来其其格家了吗?”
“怎么了这是?”都兰走过去把她抱起来,用袖口擦了擦她脸上的泪,“谁欺负咱们其其格了?”
其其格趴在她肩头:“阿妈说……小姑父往后没事不会来了……”
都兰心里一软,谢清樾从前一段时间常常来她家,要么帮着干活,要么帮着带娃,其其格对他割舍不了情感是正常的。
大人知道,像这样的关系,他们之间不该再有事无事的来往了。
可小孩子心里只想着,从前待她很好、陪她玩耍的人说不来就不来了,称呼惯了的姑父也不能再称呼了,没这个道理。
都兰叹了声气,抱着其其格坐到炕边,轻声哄:“没谁说小姑父再也不来了,小姑父是去军营做事啦,等开春了,草绿了,他说不定就来看其其格了,到时候还能带你骑马,好不好?”
其其格眨了眨满是泪花的眼睛,看着倚在门边的陈锦时:“是不是因为大姑父来了,小姑父就不来了?”
陈锦时目光静静落在都兰身上,神情显得有些落寞。
他往前走了两步,蹲在其其格面前,声音放得格外软:“不是的,大姑父和小姑父是好朋友,大姑父答应你,等春天来了,他就会来看其其格。”
图雅在旁边叹了口气:“好了,不哭了,一会儿吃完早饭,让大姑父陪你堆雪人,好不好?”
其其格这才点头,从都兰怀里滑下来。
—
陈锦时身着藏青色官府,案头堆着一摞摞卷宗,正俯身站在案前。
“陈大人,这是昨日各驿站送来的雪况呈报。”书吏轻步上前,“谢将军派人来问,粮草运输可会受到影响?军营里要得急。”
陈锦时抬手接过,目光快速扫过纸上的字迹:“传我命令,让沿线驿卒备好除雪工具,再调二十匹壮马支援,务必保证粮草三日内运到军营。”
他说话时语气沉稳,笔锋一转,在卷宗上批下“加急办理”四个字。
三日后,谢清樾特地赶过来谢他一回。
谢清樾从黑马上翻身下来,外面飘着细雪,他肩上落了层薄薄的雪,他抬手掸了掸,玄色披风扫过地面。
陈锦时特地从衙门里迎出来,谢清樾朝他拱手:“多谢,此番粮草能及时送到,多亏你调配得力。”
陈锦时避开他的礼,伸手引他往里走:“谢将军客气,分内之事。”
两人走进衙内偏厅,书吏早已备好热茶,水汽氤氲着飘起,驱散了几分寒意。
两个聊了些边境防务和粮草储备的事,窗外的雪渐渐大了。
“都兰家里怎么样了?往常过冬都是我照看过来的,听说图雅又有身孕了,今年只怕不好过。”
陈锦时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:“谢将军,都兰家今年有我照管,自然也不会不好过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