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再敢多说一句话,我现在就砍了你!”陈锦时眼神狠戾,声音里没半点温度,“回去告诉你们督办,想动草场,先看看自己脖子够不够硬!至于皇令,我会亲自写奏折向皇上陈情,轮不到他来指手画脚!”
都兰伸手悄悄扯了扯他衣袖,陈锦时一张脸顿时变得扭捏起来,他的确是许久没有这样粗莽地办过事了。
侍卫哪还敢多待,慌忙带着人策马逃走。
看着他们狼狈的背影,赵德胜骂了句:“早该这么治他们!”
陈锦时收剑入鞘,指腹还残留着剑柄的凉意。他转头看向都兰:“刚才没吓到你吧?”
都兰摇摇头,伸手帮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领:“是他们先口无遮拦,你没做错。”她顿了顿,冷声道,“听他那样说话,我也恨不得砍了他的头。”
都兰想起多年前一家人险些被砍头的经历,她深深地意识到,无论是哪一方朝廷,谁也没把他们的命当命也就是了。
陈锦时攥紧她的手:“那人胡乱传令,我跟你保证,皇上绝无此意。”
都兰知道这个。
这些年皇上一直在按照她当初给他提的建议行事,只是这次的“军屯策”下得有些激进。
这恰好表明了皇上信任陈锦时,他既要给陈锦时找麻烦,也在等着陈锦时这份奏折,看他要如何解决这个麻烦。
听他这样说,都兰反倒笑起来:“昨晚还说他坏话,今天就帮他说起好话来了。”
陈锦时义正言辞地纠正:“我不是帮他说话,是不想你担心。他绝不会真的当人命如草芥,否则我也不会给他做事。”
都兰垫脚帮他拂去肩上的沙粒:“我不担心,回去写奏折吧。”
这天苏赫从家里的草场赶过来,第一次进了并州的衙门。
苏赫拎着个布袋子,被人请进来,带了羊肉干和奶豆腐过来,手上还牵着其其格。
陈锦时一出来,刚弯下腰:“岳父大人……”
其其格就挣开了苏赫的手,小短腿“噔噔噔”朝陈锦时跑过去:“姑父,姑父呢?”
小姑娘抱着他的腿,仰着小脸眨眨眼。
陈锦时被问得一乐,伸手把她抱起来,掂了掂:“你只有我一个姑父,你问谁呢?”
都兰从里屋出来,伸手接苏赫带给她的吃食。
“阿爸,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肉干了?”
苏赫瞥了她一眼,把布袋子往案上一放,语气没什么起伏:“图雅前儿晒的,念叨你爱吃,非让我送些来。”
他目光扫过屋内,最后落在陈锦时背上的其其格身上:“这丫头来找谢将军,昨晚兴奋得半宿没睡。”
都兰走过来,伸手捏了捏其其格的脸蛋:“谢将军现在不在,我替你找他去。”
说着,她转向苏赫,“阿爸,草场那边最近没出什么事吧?京里来的督办前些天差点打算强闯草场。”
苏赫脸色沉了沉,在椅子上坐下,喝了口差:“没什么事,但有几个牧民说,夜里看到他们的人在牧场边界转悠。”他看向陈锦时,“女婿,你到底有没有能耐?在你们朝廷,那人官儿大还是你官儿大。”
陈锦时把其其格放下来:“督办是皇上亲派过来的,手上有皇上的令牌,在此事上多了‘奉旨行事’的由头,还真把我压制住了。”
苏赫哼了一声,都兰端着刚煮好的奶茶走过来,给两人各倒了一碗,说起“奉旨行事”,她心里却想起来一个东西。
门外通传,谢清樾来了。
其其格蹦得老高,张开手臂往外跑去:“姑父!”
谢清樾将她抱起来,在手臂上掂了掂:“其其格,你好敦实!”
其其格扬着下巴道:“那可不!阿妈说,小孩子得多吃肉才能长得敦实,其其格每天都吃。”
陈锦时的奏折费了些功夫才辗转进宫,呈到御前。
薄薄一张册子,在御案上放着,玄澈坐在一旁,只淡淡瞥过一眼,并没有拿起来看。
内侍问道:“皇上不是一直在等陈大人的消息吗?怎么不先看看?”
玄澈拿着一本闲书在看,倚在龙椅上,冷哼了一声:“不用看,朕也知道他写了什么。朕不是在等他的消息,朕是在等他在他老丈人跟前出丑的消息,等他护不住他一家老小的消息。”
“皇上说笑了,”内侍给皇上添了茶,“陈大人要是连这点事都处理不好,也枉费您的栽培和看重。”
玄澈合上书,沉默片刻,终于伸手拿起那份奏折,翻开只扫了几行:“就这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