午后楚怀庭的随侍小厮回来报信,“老爷被上峰李侍郎留在衙门里了,打发我回来说一声,今天回来晚,让小姐不必等他。”
“无妨,等父亲休沐休沐或不忙时我再来就是。”楚绢正在书房和空空商讨细节,闻言笑道。
讨论被打断,楚绢索性搁了笔,抬头时看到窗外天色渐晚,楚绢想到现在还是冬天,天黑得早,便转身对空空道:“我父亲不在,许多事做不了主。你且先回去,等过两日,我们家准备好了法会所需的东西,再派人去请你们。”
空空双手合十,道声佛谒,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。
楚绢目送空空离开,自己却不急,打发人回府里报信说她要宿在楚怀庭这。
一直等到月上枝头,才等来一身风雪气息的楚怀庭。
他一踏入正堂,就看到一个娴静的身影坐在一旁,执一本诗集翻看。
楚怀庭眉心一紧,不悦道:“我不是打发人来传信了吗,绢儿怎么没回那边去?”
楚绢打个哈欠,悠悠回道:“父亲忙过头,都忘了绢儿拜托您的事了。”
楚怀庭正脱下大氅递给李管家,闻言动作顿了顿,笑道:“绢儿是说雪灾安置的事吧?我已经问过同僚,各粥棚炭火充足,流民也都编了号暂居城隍庙。灾民安置得当,并无大碍。”
“爹爹当真信同僚那张嘴?”楚绢忽然坐直身子,“当年在壶州,那些官样文章害死了多少百姓,您都忘了?”
空气骤然凝滞。楚怀庭身形一顿,望着女儿泛红的眼尾,喉结动了动:“非是我……”
“爹爹是不是不想掺合这件事了。”楚绢步步紧逼,“亦或是,不敢?”
楚怀庭叹了口气。
“非是我不愿,实在是无从查起,就是牵扯进来,又能落个什么好?”
楚绢知道,他是察觉了什么,不愿卷入麻烦。
眉目低垂,楚绢悠悠道:“爹爹心里有惧,女儿明白。往后再不拿这事打搅您老人家。”
话音未落,她已抓起架上斗篷往外走。
朱漆门槛前,楚怀庭一把攥住她的手腕:“绢儿!”掌心的温度透过厚实的织锦衣料传来,带着常年握笔磨出的薄茧。
楚怀庭急了急道:“绢儿,你听我解释——”
楚绢挣脱开他的手,“爹爹不必解释,横竖出事的百姓不在您的治下,横竖,您现在也不是地方父母官了,百姓疾苦跟您有什么关系?”
——她就是要故意拿话激他。
楚怀庭急得一闭眼,重重地一跺脚,“好、好、好,我管,我管还不行吗!”
“当真?”楚绢仰起脸,睫毛上还沾着方才挤出来的两滴眼泪。
楚怀庭望着女儿清亮的眸子,终是叹了口气。
他抬手示意李管家:“都退下吧,仔细关紧门窗。”
李管家十分上道地将侍立的下人都赶走,关了门窗,自己也退了出去。
待众人退出,正堂只剩烛火噼啪作响。楚怀庭这才压低声音道:“你可知道这次遭灾的是谁的治下?一个是秦尚书的门生王晓峰,一个是叶相的族亲叶闳。”他揉了揉紧促的眉心,“这两尊菩萨,我哪个都惹不起啊。
楚绢咋舌,“怎么会这么巧,一边儿一个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