杨炯猛地抽出长刀,带出一蓬滚烫的血雨。他看也不看地上抽搐的尸体,一脚踏住藤原海胸口,手中长刀高高扬起,寒光一闪。
“咔嚓!”
藤原海那颗犹带着惊愕与不甘的头颅滚落在地,杨炯俯身一把抓起那花白髻系着的级,高高举起,纵身跃上旁边一块焦黑的山岩。
他浑身浴血,玄甲残破,但身姿挺拔如山岳,深吸一口气,胸腔震动,用尽全身力气怒吼:
“贼酋已诛!反抗者死!”
声如九天龙吟,压过了所有的喊杀与哀嚎,清晰地传入每一个鏖战中的螭吻营将士耳中。
刹那间,战场为之一静。
紧接着,便是山呼海啸般的回应。
“侯爷威武——!”
“螭吻营!杀——!”
亲眼目睹主帅如此神勇,亲手阵斩敌酋,螭吻营上下士气瞬间暴涨至顶点。疲惫一扫而空,人人如同打了鸡血,刀光更加凌厉,配合更加默契。
原本还在负隅顽抗的倭寇,眼见主将头颅被高高擎起,最后一点抵抗意志终于彻底崩溃。
有人丢下武器跪地求饶,有人疯般向后逃窜,却被士气如虹的螭吻营将士追上,一刀一个,砍翻在地。
战斗很快结束。
硝烟弥漫的港口与山坡上,遍地是倭寇的尸体和燃烧的残骸。螭吻营将士虽也付出伤亡,但此刻人人挺直腰板,迅打扫战场,救治伤者。
张峻提着滴血的长刀,快步走到杨炯身边,指着被十几名螭吻营悍卒用刀枪逼住、跪在焦土上瑟瑟抖的十余名倭寇俘虏,沉声问道:“侯爷,这些降卒,如何处置?”
杨炯将贼酋级随意丢给身旁亲兵,目光扫过那些面无人色的俘虏,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,没有丝毫波澜。
他摆了摆手,声音平淡:“问问,他们是何人麾下?附近尚有何处驻军?倭国援兵动向如何?”
军中通译立刻上前,用倭语厉声喝问。
那十余名俘虏早已吓破了胆,争先恐后地磕头回答,语无伦次。
片刻后,通译回身,向杨炯禀报:“侯爷,问清楚了。他们皆是藤原氏本家之兵,隶属藤原海麾下,丰冈港守军总数约三千,除眼前伏尸,应无成建制残兵。
另据供称,丹波方向,约有一千藤原氏兵马,正沿山路急行,目标似是宫津湾。此外……”
通译的声音陡然凝重,“南方诸多宗藩,已得倭国天皇与藤原道长联合颁下的‘讨华令’,正纠集兵力。据闻总数不下三万,前锋已在数日前开拔,正日夜兼程赶往播磨方向集结。”
“播磨?三万?”张峻闻言,脸色瞬间一变,目光急转向杨炯。
杨炯眼中精光爆射,倭国山川地理图瞬间在他脑海中飞展开,纤毫毕现。
宫津湾若失,则丹后路断。而播磨之兵一旦集结完成,与丹波之兵呼应,再汇合南方大军,则螭吻营孤悬敌后,顿成瓮中之鳖。
电光火石之间,杨炯已然决断。
他猛地抬头,声震四野,斩钉截铁:“时不我待!传令!牵引船中大炮登岸,放弃清扫,重伤员即刻登船安置。其余所有将士,轻装简从,携带三日干粮,随本侯即刻出!目标,美作四十曲卡、犬狭卡!务必抢在倭国援军之前,扼住咽喉要道,阻敌增援!”
“得令——!”没有任何犹豫,没有任何质疑。整个螭吻营,上至张峻、牛皋,下至普通士卒,轰然应诺。
牛皋一把抹去脸上血污,咧嘴大笑:“哈哈哈!侯爷指哪,俺老牛打哪!管他几万鸟兵,来了正好给俺的开山斧开荤!”
李飞也紧握长枪,稚气未脱的脸上满是坚定与信任。
令下如山倒,螭吻营这台刚刚经历血战的机器再次高运转起来。
引马的军汉吆喝着,将沉重的驮马从船上牵下;接炮的士卒喊着号子,用粗大的绳索将一门门还带着硝烟味的火炮从船舱拖拽上岸;医护兵抬着担架,将重伤的袍泽小心翼翼地送上等待的船只;其余将士迅整队,检查武器,分干粮,动作迅捷无比,有条不紊。
杨炯独立于焦黑山岩,海风卷其染血战袍,猎猎作响。
其目深邃,越忙燃烧港口和茫茫大海,直直望平安京方向。他喉结微动,似有万语,终是化作微不可闻的叹息。
唯有双目亮若星辰,坚若磐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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