电话那头,瑞银的李经理正用一种近乎惶恐的语气,一字不差地复述着秦玉桐在工作室楼下的那番话。他的粤语标准流利,每一个字都透着小心翼翼,“……秦小姐的原话是,‘商先生给的这些,对他来说,太廉价了’。”
商屿的动作顿了一下。
他将雪茄送到唇边,深深吸了一口,浓郁的雪松与烟草混合的气息在肺里打了个转,再缓缓吐出。烟雾模糊了他眼底饶有兴致的光。
廉价?
这个词从一个刚刚年满十八岁的女孩口中说出来,对象是近十亿的资产,实在是……有些意思。
李经理的声音继续传来,又有点难以置信,“香港气候太潮湿,住不惯。卡地亚的代言费够她自己花。”
商屿低低地笑了一声,胸腔发出沉闷的共振。
这只他看中的小金丝雀,不仅拒绝了他递出的华美鸟笼,还顺带嫌弃了一番笼子摆放地的天气。
真是……翅膀够硬。
“我知了。”他淡淡地回了三个字,便挂断了电话。
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,他的私人助理Leo推门而入,手里端着一杯手冲的蓝山咖啡。
“商先生。”Leo将咖啡放在桌上,感受着室内不同寻常的低气压,说话的声音都放轻了三分,“李经理那边……”
“搞砸了。”商屿转身,靠在办公桌的边缘,端起了那杯咖啡。
Leo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。他跟了商屿五年,深知这位老板在商场上从未失手,看人看事,一向精准狠辣。他无法想象,有什么是那堆房契和一张无限额黑卡解决不了的。
如果有,那只能是……
“秦小姐的意思,会不会是……”Leo斟酌着用词,小心翼翼地猜测,“嫌少?毕竟她现在是戛纳影后,身价不同以往。如果把浅水湾换成山顶的白加道,或者再转让一部分商宇集团的股份……”
这是Leo能想到的唯一解释。
一个女明星的清高,总归是有价码的。价码不够,姿态自然要摆得足一些。
“少?”商屿重复着这个字,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。他淡淡斜睨一眼,却让Leo没来由地背脊一凉。
“Leo,你觉得,一个能在高考前夕飞去戛纳走红毯,回来还能考状元,并且放弃top2名头的女人,脑子里装的是什么?”
Leo被问得一愣,张了张嘴,却答不上来。
“她装的是野心,是脑子,是对这个世界清醒到极致的认知。”商屿将咖啡杯放回桌上,发出“叩”的一声轻响,像是在为他的论断落下一个实锤。
“她不是在嫌少,她是在骂我。”骂他懒惰,骂他傲慢,骂他试图用最简单、最不动脑子的方式——砸钱,去收买一个远比金钱更有价值的灵魂。
骂他把她当成了那些在名利场里挤破头、只为了一只爱马仕就能投怀送抱的庸脂俗粉。
秦玉桐那双清澈又疏离的眼睛,仿佛穿透了时空,正隔着这片维多利亚港的夜色,冷冷地注视着他。
她说,你的钱,对我来说,不值一提。
Leo彻底噤声了,他意识到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。
商屿重新拿起那支雪茄,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。窗外,一场酝酿已久的雷雨终于来临,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玻璃上,瞬间汇成水流,璀璨灯火被冲刷成一片片模糊摇曳的光斑。
整座繁华的城市,都在这场暴雨中变得狼狈。
“钱能买到的东西,”他的声音混在隆隆的雷声里,有些飘忽,却异常清晰,“对她来说,都没有意义。”
Leo站在他身后,连呼吸都忘了。
商屿看着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,镜中的男人英俊、矜贵,拥有一切,却在那双眼睛里,第一次浮现出一丝烦躁。
他习惯了用数字和价值来衡量一切,但这一次,他的计算方式,错了。
烟灰簌簌地掉落在他一尘不染的皮鞋边。
“那么,”他像是问自己,又像是对Leo下达新的指令,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,“就要给……钱也买不到的东西。”
比如,偏爱。
比如,时间。
再比如……一颗真心。
尽管他自己,也从不确定那东西他是否拥有。();