>“此井无名,唯饮者自知其味。”
消息传回朝廷时,皇帝正坐在悯孤院的廊下,教一个失语的女孩写“家”字。她写了十几遍都歪歪扭扭,最后趴在桌上哭了。皇帝没说话,只是轻轻握住她的手,带着她一笔一划重新写下。
当最后一横完成,女孩忽然抬头看他,嘴角扬起一丝笑意,轻声道:“爹。”
皇帝怔住,眼眶骤热。
这时内侍匆匆赶来,呈上西域急报。皇帝看完,沉默良久,起身走到院中,望着绵绵春雨,对身旁太监说:“备马,我要去初圣山。”
“陛下!”太监惊慌,“您已许诺百姓,不再轻易离宫!”
皇帝摇头:“我不是以帝王之身前往,而是以一个……曾被一颗糖果救过命的人的身份。”
三日后,皇帝徒步抵达初圣山观星台。
老妪已在桃树下等候。她没有行礼,只是递给他一杯茶。
茶汤清亮,浮着一片桃花瓣。
“你来问答案。”她说。
“是。”皇帝接过茶,“十年前你回信说‘心不死,灯不灭’。如今十年过去,人心依旧善恶交织,苦难从未断绝。我推行仁政,可贪官仍有,暴乱偶发,百姓仍苦。我想知道??若林陌尚在,他会如何做?”
老妪静静看着他:“他会做什么?他会刷锅、扫地、背伤者、救孩子。他会一次次被打倒,又一次次站起来。他不会想‘天下苍生’,他只想‘眼前这个人别死’。”
她指向山下村落:“你看那户人家,屋顶漏雨,母亲抱着发烧的孩子在哭。林陌不会等你下诏赈灾,他会冒雨送去一碗姜汤,然后整夜守着炉火。”
皇帝低头,手中茶杯微微发烫。
“所以……你不觉得我做得不够?”他问。
“你觉得呢?”老妪反问,“当你住在茅屋那一个月,你是皇帝吗?”
“不是。”
“那你是什么?”
“……一个普通人。”
“对。”她点头,“林陌的力量,从来不是因为他多特别,而是因为他始终不肯把自己当成‘特别的人’。他刷锅时,是真正的杂役;救人时,是真正的凡人。正因如此,他的每一次伸手,才让别人相信??我也可以。”
皇帝闭上眼,雨水顺着鬓角滑落。
“可我现在是皇帝,我不能只送一碗姜汤。”
“那你便送一万碗。”老妪淡然道,“但记住,每一碗都要亲手递出去,每一户都要亲眼看到。不要让官吏代劳,不要让文书代替眼泪。你要让他们看见??皇帝也会蹲下来,为一个孩子擦去鼻涕。”
皇帝猛然睁眼。
那一夜,他在桃树下露宿。没有锦被,没有暖炉,只有一床粗布棉被和一碗热粥。半夜风雨大作,他起身去帮老妪加固屋顶,两人合力拉绳绑瓦,泥水溅满衣衫。
清晨,雨停了。
皇帝站在桃树下,望着东方初升的朝阳,忽然笑了。
“我明白了。”他说,“林陌从未消失,他只是把‘成为英雄’的资格,还给了每一个人。”
老妪点头:“所以,你不必成为他。你只需成为你自己心中那盏灯。”
数日后,皇帝返回京城,立即颁布《亲民令》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