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林陌从未觉得自己在‘行善’。”老妪缓缓道,“对他来说,那只是‘活着’的方式。就像呼吸、走路、吃饭一样自然。你若总想着‘我在做好事’,那就还没真正开始。”
皇帝低头看着自己的手??这双曾批阅奏章、执掌生死的手,如今却因挑水劈柴磨出了茧子。他忽然笑了:“昨天我在村口修桥,一个老太太非要给我塞鸡蛋。我说不用,她说:‘你不拿,我就当你瞧不起我这个老婆子。’我只好收下。那一刻,我才明白……原来接受别人的善意,也是一种尊重。”
老妪欣慰地笑了:“你终于学会了平等。”
夜幕降临,星河倾泻。藏经阁的钟再度响起,七声之后,整座初圣山的地面泛起淡淡金光。那些原本静默的陶罐一个个浮现出名字,光芒流转,竟连成一片光网,笼罩全山。
与此同时,远在西域的考古队正沿着那条由雨滴凝成的小溪前行。溪水越流越宽,最终汇入一片干涸已久的绿洲。井底泉水汩汩涌出,水面映照出的面孔越来越多??有昨日刚捐出最后一枚铜钱的乞丐,有冒着风雪为陌生人接生的稳婆,有把偷来的粮食悄悄放回失主门口的小贼……
“这不是奇迹。”队长喃喃,“这是回应。”
突然,石碑上的字再次变化:
>“你点的灯,也许照不亮整个黑夜。但总有人,在远处看见了光。”
而在北境边境,一场暴乱刚刚平息。叛军首领被俘,押解途中,他见路边有一群士兵围着一个垂死的老兵。那人浑身是血,嘴里却还在念叨:“粮……粮到了吗?孩子们……饿了……”
一名年轻士兵脱下战甲,撕开内衬为他包扎,又把自己的干粮掰碎喂进他口中。老兵睁开眼,虚弱一笑:“谢谢……同志。”
“同志?”士兵一愣,随即红了眼眶。他回头对俘虏说:“听见了吗?他叫我们‘同志’。不是兵卒,不是奴才,是‘同一条路上的人’。”
俘虏低下头,肩膀微微颤抖。
当晚,他写下万言悔书,请求加入边防军,守卫他曾想焚毁的村庄。
消息传回京城,皇帝正在春风学堂教孩子们写字。他教的不是“王道”“仁政”,而是“谢谢”“对不起”“我可以帮你吗”。
一个小女孩举手:“陛下,为什么我们要学这些?”
皇帝蹲下来,与她平视:“因为世界上最厉害的力量,不是刀剑,不是权势,不是法典。是这两个字??‘在乎’。当你在乎一个人,哪怕只是给他递杯水,这个世界就会少一分寒冷。”
女孩想了想,认真地说:“那我也要成为这样的人。”
皇帝笑了,眼角有了细纹。
几天后,皇帝宣布退位,将皇位传给太子,并立下新规:新帝登基前,必须以平民身份在民间生活三年,不得暴露身份,不得携带护卫,仅凭一双脚走遍全国十州。
他自己则换上粗布衣,背上竹篓,再次踏上山路。
临行前,老妪交给他一颗糖果,裹着桃花纹纸。
“这是最后一颗。”她说,“也是第一颗。”
皇帝接过,小心放进怀中:“我去哪找他?”
“你不必找。”老妪微笑,“当你为一个陌生人蹲下身子时,你们就已经并肩而行了。”
皇帝走了,没有仪仗,没有告别,就像当年那个背着竹篓的杂役一样,消失在晨雾之中。
岁月流转,十年过去。
启明城已不再是当初的模样。街道整洁,屋舍错落,人人脸上少了惶恐,多了笑意。每年“赎心节”,不再只是忏悔,更成了“许愿日”??人们写下自己想为他人做的事,贴在广场的木牌上:
“我要教邻居奶奶用火炉。”
“我要陪孤寡老人过冬。”
“我要原谅那个欺负我的人。”
而最中央的一块牌子上,刻着一行不变的誓言:
>“我不求成圣,只愿不转身。”